大黄的小彷徨

今年初,大黄从另一部门调过来,坐在我的左边工位上。没来之前,我和她不熟,只通过微信简单沟通过一些工作方面的事。

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她调过来,我反而和她很自然的熟络起来,仿佛许久未曾见面的老友,内心会产生奇特的好感。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人与人之间会有纯粹且自然的熟识感。

大黄调到我们部门,我和她的交流也不多。有一个原因是她的工作时间和我不太重合,她是早晚班倒,要么早上出现,要么下午出现。我则永远保持固定的上下班时间,如同一块走时精准的表。还有一个原因是,她的工作是客服,每天要打很多电话,按照规定的数量,打完也差不多下班了。

我坐在大黄旁边,常听她用很温柔,糯糯的声音和用户聊天。有一天,我问她是哪里人,她说,自贡的。我一愣,这答案我没想到,原以为她会说德阳或绵阳。自贡人是这种口音?在我的印象里,自贡产盐,当地人说话会有很重的卷舌音,大黄却没有。

做咨询师有件事很麻烦:不能擅自离开岗位去吃饭。为此,只要大黄上早班,我会帮她带午饭。我记得她很少吃饭,常吃面食。如果吃面,会要求多加点醋。至于为什么喜欢吃醋,而不是加盐,到现在我也不明白。我帮她带面加醋,才知道重庆小面不会放醋。以前我还奇怪,为什么我妈煮的面汤是漆黑的,店里却黄澄澄的。

重庆小面加多了醋好不好吃,我不清楚。我却知道大黄挑食确是真的,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,我观察过身边绝大多数人,不挑食的人几乎没有。我不会做饭,所以在饮食方面不讲究,别人做什么我吃什么,而且我向来把时间看得很重,认为花时间在这方面是件不值得的事。如果大黄看见这里,肯定不会同意我的论调,她会用那糯糯的声音说:「你吹牛,人活着就是要吃东西,为什么会不值得?」接下来她会顺带反驳说自己不挑食,只是吃不下。

除了带饭,工作中大黄和我常聊的话题是:不做咨询师要去做什么?她经常问我文案好不好做。这是非常难回答的问题,至少在我看来,国内到现在为止,还没有谁能做一辈子文案,而文案在一家乙方公司,常常做到创意总监的位置已经是极限,再往后要么呆着,要么自己开公司,更何况现在的大环境对文案这一岗位很不友好,很多人做着做着换了职业,要能做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。

我不知道为什么大黄要时不时和我讨论这个问题,我问过她,得到的答复是:咨询师压力大,太累了。或许吧,其实我一直觉得她挺适合做咨询师,而且每次我在网上留的信息,全是她帮我要到的电话号码。有时我听她和客户聊天,会想,如果是我,肯定很愿意和说话这么温柔的人聊天。或许她自己没有发现,做咨询师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:能看见明显的业绩增长。比起文案、设计这些无法直接体现价值的岗位来说好太多。还有就是说话是我的短板,我家里人常说我嘴笨,如果当初我找工作,不是进入文案圈,而是投身咨询行业,估计路会好走很多。

大黄在我们部门呆了三个多月,最后调回了本部。我在她调离一个月后,换了工作岗位,也离开了原来的部门。

我记得最后一次和她聊天,还在探讨学什么技术。我说了一堆自己很喜欢的,她反而不感兴趣。聊到最后也没有结果。

大黄离职那天,我正在办公室贴发票,听说她下午离职,也不管手里的活儿,跑出去找她,看有没有办法留住她。我最终在食堂找到了她,一问才知道离职手续已经办完,下午就不用来了。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她为什么要和我探讨学技术的问题。拐弯抹角了半天,我真是后知后觉。

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离职。想了很久,还是没有问,就像杨绛在《围城》后记里写的那段话,「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,城外的人想冲进去,对婚姻也罢,职业也罢,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。」

惟愿大黄不再彷徨,找到属于自己的路,坚定地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