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竹初印象

提起大竹,生活在重庆的人脑子会自动蹦出:大足。如果要介绍,必须说「四川大竹」。大竹不远,离重庆主城两个小时车程,紧挨我老家梁平。

今年七月,我第一次到大竹工作,目的地是辖区内的一个镇:观音。车蜿蜒盘行,导航反复提示「进入四川达州」「进入重庆」,不知为何,听语音播报,我内心顿感不快。

夏尽秋至,九月中旬,公司派我到大竹单独开展工作。出发前,我在网上找地图,制作行程图,看完傻眼了。相比「大足」和「大竹」的区别,许多镇的名字是一字之差。我大致统计,带「家」字的镇名有:「周家」「杨家」「欧家」「张家」「童家」「柏家」「李家」;带「坝」字的有:「庙坝」「团坝」「白坝」;带「石」字的有:「石河」「石桥」「石子」……更令我疑惑的是,看见牌坊,会想起重庆新牌坊;看见朝阳,会想起北京朝阳区;看见中华,会想起中华烟;看见二郎,会想起天全二郎山……

我唯一能分辨的两个镇是:清水和清河。清河镇有我儿时喜欢的喜剧明星——哈儿师长。我小时看电视剧《傻儿师长》,总被剧情里的扮演者逗笑,现在还记得他那圆滚滚的身材,瓜皮式的发型,电视剧所扮演的人物原型来源于此。我在大竹走街串巷,时不时会看见以「将军」命名的品牌,可见大竹人始终记得他,打心底为家乡出这么一位英雄人物自豪。

踏上大竹之行,我的内心充满欢喜与忐忑,一切未知,内心难免激动。我到售票厅买票,坐大巴车,在昏沉的睡梦中,到达目的地。

下车后,我不敢叫出租车,怕被宰,胡乱上了辆公交车,扫码,车费一块。一种亲切感被唤醒,自从重庆换过公交车,我再也没搭乘过一块钱的车了。

我随公交车线路前行,有些担心,不知道车会到哪里,也不清楚在哪里下车,仿佛一片落叶,不小心掉在河里,随水漂流。眼前的建筑有些斑驳,透出些许陌生。

不知道公交车开了多久,转过弯,向前走,我失去了方向,不免心慌,随意找了个站下车,决定先找住宿,再四周转转,摸清路线。

入住的过程很顺利,宾馆的服务员告诉我,这地方叫「荷花池」。成都好像也有个荷花池?我脑子里蹦出个念头。她说,对直走,前面的巷子钻进去,是大竹最老的片区,大路往下走,拐个弯直走,能到县车站,另外一个双马车站(我下车的地方)是长途汽车站。从她的描述中,我对大竹有了初步印象,到底如何,还需要用脚步去丈量。

出宾馆,天色尚早,我决定先去找车站。庆幸的是,我虽是重庆人,说的却是四川方言,哪怕人生地不熟,只要开口问路,没有人会将我当作外人,反而会误认我是久未归乡的游子。原来乡音是如此重要,它是辨识同类人的印记,我不禁为自己会说方言感到骄傲。

找到车站,将近傍晚,回来时,天未黑尽,我决定去老片区看看。按照路人指示,我穿过街,钻进巷子,没走几步,一片青砖绿瓦掩映的房屋出现在眼前,它们连成一片,在高大建筑的包围中,述说历史。

我走在街上,满是回忆,记忆里儿时的镇是这模样,挨家挨户,卖菜、卖调料品、理发、服装店……家家户户开门做生意,好不闹热。我记得外外(外婆)家以前的房子是瓦片盖的,屋外做生意,屋里是饭堂,有条弄堂,连接卧室,路尽头右拐是厨房。外外很会做菜,梅菜扣肉更是一绝,自从她去世之后,家里再也没人会做这道菜。

记忆里,外外春节前最忙,她要买猪肉、猪肠、搭灶台,熏香肠。每到这时我最开心,外外熏香肠,会在松树枝里塞些红苕,一天的烟熏火烤,松树枝化成灰烬,沾满烟灰的红苕也煨好了。

天慢慢暗下,我走到路的尽头往回走,瓦片房里的灯一盏盏点亮,吆喝声消散,烟火气缭绕,不知在青砖绿瓦掩映的房屋里,是否有位外外在为她的孙儿煨红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