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《陆犯焉识》的第三天,我做了个梦,梦里出现了我的姥姥。
这个梦带我回到家乡小镇,那里有一条河流过,上面是一条废弃了的排水管道。梦里的河水清澈见底,有鱼儿欢快地游着,是那种镶着金边的大红色鲤鱼。横穿过的排水管道把镇上的房屋分开,我的身后是一栋栋齐整整的80年代的建筑,我站在马路上,路的两边铺过去凹凹凸凸的山,是翠绿色的的山。我抬头,看见左边山上有一穿蓝色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山顶,那满头的白发,往后梳地整整齐齐。他拿着帽子,在向我招手。我兴奋地爬上了山。因为我看他向我挥舞的样子便知道那是我姥姥。
快要到山顶的时候,姥姥用手拉了我一把,我向山上望去,是一片高高的玉米地,我姥姥看着我微笑,那左胸口的口袋上还是那只绿色的616英雄钢笔。他看着我微笑,眼角露出的皱纹,那是特别高兴时才会有的皱纹。我想跟他说话,但说不出来,这之后他转过身,在一深一浅的杂草丛中曲曲折折地走,我也跟着他走,想问他去哪儿。可就是说不出口,我心里一慌,怕他把我丢下,一着急,便醒了。
醒来后天已大亮,看看时间,是早上八点。这个梦就这样在我心里不断地回闪,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里。我开始试着回忆整个的梦境。
如果说《陆犯焉识》这本书开启了我对于姥姥的回忆,我想这里面最深的一段,或许就是写到陆犯焉的儿子被批斗的事,书里写他被绑着,脖子上用绳索挂着砖头批斗。这一段的情景,跟爸爸讲姥姥的故事一模一样,或许正因为这个,让我姥姥在梦里出现。
姥姥身上的蓝色,是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颜色。可现在我想,或许这蓝色,来源于我在看《蓝色骨头》中听见一女生的话。当电影演到那段三人表演的歌舞时,当时的领导认为这是资产阶级的产物,是反动的。这时我后面的女生悄声问了句:这是什么意思。我想她没有看懂这段,事后我反复回想,关于那段历史,都已经有人记不得了?我没有去问那女生关于历史的记忆,只觉得很多事情,越来越少的人去翻看,因为我们都在向前看。
梦境中的背景,是我小时候的记忆,那条河,是小时候乡里那条河,我曾经在河里玩耍,一群小伙伴,在里面捞鱼,捉泥鳅,镶着金边的红色鲤鱼是我一直想捉住,其实河里根本就没有的。可惜现在那条河成了垃圾场。每年回家看见,那些快乐,就只能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。
姥姥站的那山,除了被轰平整一些外,其余的都还在,只是山上除了草,已经没有种任何东西,可为何会梦到玉米,我现在也想不出来。
水管是我小时候的调皮时走过的,小时候我有探索未知世界的能力,每次回乡路过那条管道,在10米上的高空,我都想知道这条管道的两极在哪儿。终于有一天,我和小学的小伙伴找到那条管道的起点,我们沿着那管道一直走,一直走,管道做成船型,胆子大的小伙伴直接沿着外沿走,而我只能在里面穿行。这是疯狂的举动,但也是刺激、有趣的,后来我们走到终点,它在快要出镇的地方终止。我想到现在为止,镇上都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这条管道的起点和终点。
现在想来,《陆犯焉识》除了带给我感动之外(特别是陆焉识回家后那几章),更多的是关于小时候,关于那些年我姥姥那年代所经历的苦难。小时候快乐地不知足,长大后总听见父辈们聊他们的童年,聊姥姥的童年,甚至姥姥的姥姥的故事……这就像是一条传承的线,他们把最精彩的部分,一点一点,用记忆,传给我们。
我想这记忆的传承是在不断减少的,除非你愿意聆听他们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