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 年 12 月 5 日,在王老师的建议下,我踏上手抄《圣经》的旅程。2022 年 9 月 28 日,我顺利抄完中英双语《圣经·旧约》,历时将近三年。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,自己会花如此漫长的时间做这件事。
抄经前,我已经通读过一遍《圣经》,王老师在好中文课上也多次讲过《圣经》,再加上我看过的一些文学书,所有指向说明一点:要学好中英文,《圣经》是道迈不过的坎。
还没抄经前,我觉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,内心有些轻视,自认为一年能抄完。踏上抄经之路,抄完几节,我发现不对劲,先是手的问题,很久没有提笔写字,酸痛不已。再是时间问题,连续抄写,一天最多一个小时,四十分钟左右最佳,超过时间限制,状态直线下降。
抄完《创世记》,一个多月过去,我不免惊讶,看似不怎么厚的《圣经》,竟然这么多字。心里大概估计,按照中英双语的抄写速度,一天一节,算下来,至少也要三年。我想放弃,或减小难度,改抄一种语言,但脑子里很快给出否定答案。我的文学底子薄,中文差,英文更差,没有任何优势,好不容易找到快速成长的办法,不吃点苦,肯定不行,更何况抄经对我来说,无非是花些时间和体力,我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做这件事,如果抄不下去,能做好其他事吗?抄吧,一个多月已经过去,接下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。
多数时间,抄经枯燥乏味,特别是经文里有大段的人名、地名、律法等,更令我头脑昏沉。《旧约》很复杂,我常硬着头皮往前抄,内心却暗自佩服,书里包含广博的知识与信息,这辈子如果能弄明白,哪怕是通过经文帮人解惑,我真的是没有遗憾了。
在枯燥乏味的旅程中,我也会创造些有趣的事。起初抄经,我会打卡,拍照发朋友圈,再后来,突发奇想,希望能记录整个抄经的过程,于是在网上购买手机支架,录视频,发平台,与人共享。谁知道,为这事还引来不少麻烦。刚开始,我录好视频发国内各大视频网站,平台很宽容,能审核通过,没多久,各大平台逐渐对我的视频进行全面封杀,账号警告。为这事儿我很生气,直接抛弃国内平台,跑到 YouTube ,继续与人分享我的抄经历程。
我还开过抄经直播,但次数不多,直播过于复杂,前期调试,选歌曲,调整相机位置,很繁琐,直播期间,我常分神,看有多少人互动,直接降低抄写速度,影响我的注意力,没播多久,我决定放弃。
此外,我还有过购买打字机的冲动,但看过机器,发现打字机只能敲英文,我是中英文互抄,只好作罢。
这些事做下来,我只保留了录视频,这种方式不花太多时间,不会令我分神,还能记录整个抄经的过程,是最优解。
抄经还有一种乐趣:试笔。一支笔太重要了,能提升愉悦感。我买过许多不同种类的签字笔和钢笔,不同款式和品牌的笔差距很大,它们与纸的接触,有的太顺滑,有的太粗糙,有的漏墨……换来换去,最顺手的还是 0.38mm 的无印良品签字笔,每次电商优惠活动,我会买上好几盒备用。
抄经不时死抄,要想记得牢靠,还有窍门。我发现如果看一个字,抄一个字,什么也记不住。看一句或一段,再默写,会在脑海中留有印象。我偶尔用这种方法训练记忆力,中文还行,能默记,英语实在是不行,基础太差,遇到偏僻的人名,地名,单词,只能一个个地写。多数情况,我急于赶工,也会忘了默写。
对我来说,整个抄经过程,最无法控制的因素是时间。我不清楚每天能否回家。按照制定的计划,如果没有意外情况,我不会断更,将抄经变成一种行为艺术。可惜,不断更多难度太大,工作要应酬、出差,如果应酬,再晚,我也尽量回家。有好几次我是在醉酒状态中抄经。遇到出差,我会在包里装上设备,到宾馆再抄。我最害怕突发重病,还好,抄《旧约》,我只发过一次高烧,无法提笔,其余时间,我从不给自己找借口。整个过程不如我心中设想的完美,多数情况,还是按照我的计划前进。
如果要说抄经对我最大的考验,反而不是自身,而是外部影响。我最担心家人知道我抄《圣经》,极力反对,庆幸的是,无论是发朋友圈打卡,还是当着他们面抄经,他们只觉得我是在工作,并没有任何干涉或阻拦。爸妈只会在熬夜太晚时叮嘱我早点睡觉,他们对我的包容,使我安心。
反而在工作中,遇到许多同事和朋友不理解,哪怕我告诉他们,《圣经》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品,值得反复读,又或是,西方世界的源头是《圣经》,不读,一辈子只能当作门外汉,我甚至告诉他们,许多作家深受其影响,他们的作品里有许多和经文相关的隐喻。可惜无论我怎么解释,毫无用处。我和他们争辩过几次,发现全无意义,大家不在一个话语体系,没办法讨论。后来我想明白了,完全不需要向他们解释,大家各自修行,互不打扰。我抄经,别人怎么看,那是他们的事,与我无关,只要不在我面前吵闹,和而不同,求同存异吧。经文不也告诉我,要学会包容吗?
抄经对我来说,还有一个影响:身边朋友骤减。我无法参加朋友们的夜间活动。有朋友邀约聚会,只能拒绝,实在无法推辞,我会尽量约定休息日,赴约前,白天抄完一节再去。
回到文章开头的问题:抄经是否有助于提高我的写作能力。我的感觉是:能。以前我写跑步随笔,只能写一些虚头巴脑的文字,现在已经能写清楚内心感受。读过的书,看过的电影,也能用文字清楚表达。如果要说遗憾,或许是我英语的进步过于缓慢,自己的文字风格还未形成。
在无数抄经的夜里,我看着远处建筑的灯一盏盏熄灭,大地逐渐暗去,我的书桌发着微光,会时不时惊觉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已经习惯抄经,它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,每天必做的工。
将近三年时间抄写《旧约》,每当我内心有诸多困惑,脑海里会浮现一些经文的片段,偶尔迷惘,也会在经文里寻找答案,我的内心变得更坚定。以前有人问我,是不是基督徒,我会告诉对方:「不是。」现在,如果有人问我,我的回答是:「我在信仰的路上。」
「我是投靠耶和华。你们怎么对我说,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去。」